【少暗】神仙醉
字数：5,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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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发完，废话在文末。
“此为何好酒，竟醉了天上神仙。”
1.
我是一名暗香男弟子。
曾被香帅所救，再送入暗香门下，从此以杀止杀。和大家一个样。
但这不是重点。
近来天机楼增设了一门叫什么"市井百业"的活动，还在叫花子那一行设了一个类似于"最佳叫花子"的奖项，说是鼓励江湖人士尝试一下黎民百姓的生活。
说实话，十分失智。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卖乖以求施舍？还奖项？怕是着实闲得没事的人才会去争这个奖吧。
2.
我去了。
3.
这也不是我的错，实在是闲，这年头的人都不挂榜了。而且不得不说说瞎话骗得他人施舍然后嘲笑他一番还是很有乐趣的，我收回前言。特别是像我这种人缘好的暗香，秒秒钟就登上了排行榜前一百，我何乐不为？
顺带，为表善意以及对同行前辈的尊敬，每次在路上看到乞讨的人，我总是会搭把手——送他去点香阁。哎毕竟有分红嘛。
当我美滋滋地数着分红的时候，我还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直到某一天，我正在鼓楼街旁哭天喊地——忽然，一个小巧的白色身影划过我的视野。
4.
再睁眼时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十分眼熟但又很陌生的红不拉几的房间。
……我是谁我在哪这是哪？
我从床上坐起身，试着往前回想，但除了一阵宿醉后的头痛欲裂之外，我什么都没想出来。晃晃悠悠地起身，却发现腰腹也酸软无端。
……等等我好像知道这是哪了。
我招来飞鹰，有一封新的邮件。
"来自沈袖：……自昨夜你被送来过后……"
我有点头晕。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甚清楚，只是第二天那位客人在你床头留下了一袋碎银就独自离去了，让你照顾好你自己。"附件是一个锦囊。囊面右下角绣着一个归。
5.
……我操。
6.
作为一名有成熟思想的暗香，我一连在床上躺了两天，恢复我可怜的身心健康。
第三天一早我就一骨碌爬起来杀去了武当。
哦豁？萧姓的居字辈小兔崽子当我不认得你那个小身板儿么？我管你是我师兄还是长辈的今天我就以下犯上了！送老子堂堂一个暗影去点香阁？我要打人了。
7.
我连揍了他两天。
其实我也没有下重手，至少这货还能站着出门——毕竟我是个善良的暗香。而且我打不过嗯嗯。
8.
第三天那小崽子门前就立了一尊大佛。
我牙疼。这皮孩还真是聪明，知道找个烦人的少林来拦我。
"让开。"我简洁明了地叙述要求，"私人恩怨。"
那和尚作了一揖，"恕难从命。"他淡漠地抬头，脸从斗笠下露出来。那一时间我觉得他有些眼熟，但很快那熟悉感就消散了。
你谁啊你拦路还拦的那么理直气壮？我瞬间火了，拔匕并步上前就刺了过去，被他的法杖格住，"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人把你当苦工你还真去拉磨？秃驴？？"
那和尚看到我不知为何怔了一会儿，冷清的气场忽然就消失了，悠悠应我："贫僧并非……不，贫僧或许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就不会还站这里拦我。"
"呸！"一小声音隔着门板嚷嚷，"送去点香阁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陪人喝个茶吗？小气鬼，你至于打我屁股吗！"
"我揍死你…"我冲上去，被和尚拦下了。
"施主…不必动怒。"
"换你试试？？"
"…施主，小道长说得有点道理，被送去点香阁……其实也许真的不会发生什么。"
"你怎么知道，你被掳过？"
"不是。"
"……你去过？？"
"……"
"……你们少林都那么硬核的吗。"
"事出有因…"
"我管不着。你甭拦我，我再揍他一顿。"
"啊啊啊啊啊啊啊归一归一你别让他进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施主。"和尚在萧居棠乱叫的背景音下几乎用抱的姿势拦住了我，清了清嗓子跟我耳语："这样，不如我请施主喝杯酒，就请免了这一次责打如何？"
我停下，抬眼看他："什么酒？"
"万福万寿园的酒。"
9.
我跟他走了，走前朝萧居棠的门板扔了块石头。
若不是宁宁师姐跟你熟，门我都给你砸穿。
10.
我们到了酒馆，让小二把酒给拿了出来。本来白日是不让取酒的，可我刀的面子貌似比较大。
我们落座在酒馆一个角落。
"你怎么会藏着万福万寿园的酒？"我问他。
"日前受邀去作客，被塞了一缸，没法拒绝。"他微微低着头，斗笠挡住半张脸，"贫僧也不喝，更没人可送。"
"哦。"我自酌了一杯，尝了一口，点点头，"嗯，果然好酒，你没骗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
"哈。那出家人管什么闲事？"
"贫僧只是受了小道长委托……况且打人不好。"
"屁吧，你知道点香阁原名玲珑坊吗？你试试被送到点香阁卖一晚上身？"
"施主…满口屎尿屁不太好。"
我呛了一口酒。"…我就是个俗人，和你们这些茅厕都不用上的佛家人当然不一样。"
他似乎笑了笑，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施主说卖身？"
"……原来你完全没听到重点吗。"
他忽然不说话了，我于是眼前就只剩下一尊斗笠盖脸的石佛。
"……秃驴你还在吗。"我有些尴尬地喊他。
石佛咳了两声，头更低了："……在。"
"…你干嘛呢。"看不到他表情让我有些许恼火，"和尚，都上酒桌了，你还不摘斗笠吗？"
他又静了一会儿，慢慢抬手上去，把斗笠摘了下来。
10.
……我的妈他怎么那么好看。
我眼都看直了，别说那点火气，连酒都停在喉咙里忘了咽下去。
眉眼温和，轮廓又带着棱角，刚柔并济，冷淡而不疏远，亲近而不亲昵，一副现世菩提模样。
一个和尚怎么能生如此好看，一个生这幅模样的人又怎么能不是和尚。
我走神走到九霄云外，直到他喊我才回过神。
"施主怎么了？"
我发觉他有点小尴尬，可能是我看太出神了。
"……你真好看。"
呸。我在说毛线。
"啊…"他无奈地笑了笑。
"……我总归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戴着斗笠了。"我明悟地点头。
"可能和施主总是围着围巾一个道理吧。"他看着我笑。
"……什么时候和尚也会调侃人了？"
他不出声了。
于是我们静静地对饮了半晌。
忽然他开口："其实不是……"
"啊？"
他垂眼抿了口茶，嘴角挂着一丝意义不明的苦笑，细声补充："其实不是卖身。"
11.
我没听到。
因为我又看呆了。
这个表情真好看啊……
于是我回神问他："什么？"
"没什么。"他说。
12.
接下去的三天我揭的榜从武当变成了少林。到真不是因为我想杀他同门，只是想找个机会瞅他一眼罢了。可惜从没有见过他出现，酒肉和尚倒是杀了不少。
皆是些死得其所的混子……但他若知道我在佛门之地杀人，怕是要与我断交。
那不让他知道不就了了，多大点事儿。我间谍间得还少吗？
13.
于是我扔掉手里的花生壳，决定下次还是揭回武当。
14.
想到武当，萧居棠那熊孩的脸又出现在了我脑子里。
哎等等？那祖宗不是认得和尚么？隐约记得他还喊过和尚的名字……不行，我还连那和尚名字都不晓得，丢人。
于是我又提刀杀去了武当。
15.
经过一系列威逼利诱并以他屁股的性命相要挟后，我终于得到了和尚的名字。
那和尚叫归一，但这不是他的名，而是他的法号。
至于萧居棠是怎么认识他的，听说那日把我打晕送去点香阁时，归一主动找上了他，劝他放人，还以一袋银俩换了萧居棠不再掳人的保证。
我想起他说"事出有因"，那倒当真是有因。
这么说我还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虽然我是晕着的。
我边想边走回暗香，走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又杀回武当。
我截住被吓了一跳的萧居棠。
"那银俩袋是什么样的？"我问他。
他迟疑着摸出一个囊袋。
那是个小巧的锦囊，右下角绣了一个归。
16.
平心而论我不是一个喜欢爆粗的人，但这两个星期我已经为此事爆了不知多少句粗了。而现今爆得更加频繁，一般是在脑子里爆，而且前面还得加个"他"，后面还得补个"了我"。
我简直想把"心情复杂"四个字儿写在脸上。
我本以为那人是个真正的佛家人，慈悲济世，心怀大爱。可我似乎错了，那不过也只是个酒肉和尚，不过也只是个红榜上即将出现的恶名。
17.
我回暗香躺了一夜，第二天爬起来揭了少林的榜。
18.
要说此间事皆好巧不巧，你想见香帅，香帅不来；你不想见香帅，他天天当着你的面上演白色苦情大戏。
我刚拔匕，少林护卫就冲了过来。
再一看那脸，哎呦，这不归一大师吗。
我提着匕首看着他，他杵着杖看着我，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19.
我转身走了。
20.
我不想对骗子仁慈，但对着那张脸我真的没法骂出声。
他冲上来拦住我。
"施主……喝酒吗？"
我冷冽地看着他。
21.
我答应了。
22.
谁能想到这样一副菩提面庞竟生在了一个骗子身上呢？上了他“乖宝宝”的当错也不能在我吧。
于我，他错不在贪恋色欲，而在他明明这么做了，却还要跟我假慈悲。
我还是觉得他有点眼熟，特别是戴上斗笠的时候。可能是眼熟斗笠吧。
"喝什么酒？"我盘腿稳稳当当地坐在上一次坐过的那个位置上，先开了口。
和尚探探背包，摸出来一个青花小瓷瓶。
我认得那是什么——神仙倒。
我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施主且听我说——这酒不是为你备的。"
"不是为我备的，难不成你喝？"
他顿了顿，抬头来看我，神色里有种挣扎过后的坚定。
我的乖乖，有必要吗？在我面前还装佛门子弟呢？
他抬手要掀斗笠。
"停停停，别摘了，戴着吧，我不想看见你的脸。"我抬手打断他，"要说什么就说。"
"……贫僧希望能与施主好好解释一番——关于点香阁那日的事。解释完了，若施主仍厌恨贫僧，这瓶神仙倒，贫僧来喝，任君处置。"
对于少林来说，破戒即破功，我是知道的。但对他这种假和尚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威胁呢……
我有些许困惑，但还是由他说了。我想给他一个机会，也许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那日贫僧确实在点香阁前拦到了小道长，那时他已将你送了进去，我便劝他勿再这样耍人，就去沈袖处寻施主了。"
"嗯。"
"沈袖说与贫僧，施主被灌了半瓶神仙倒，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若贫僧愿意，可以出钱包……赎了施主，等到施主醒来便可自行离开了。"
"贫僧便赎下了施主。至而还有些放心不下，便去房间守了施主一夜。"
"骗鬼。你我又无渊源，你平白守我一夜干什么。"我恼了。这谎撒得实在太劣质。
"……"和尚有些尴尬地看了我一眼，"施主拦住贫僧了……"
"？"
"贫僧本想将施主扶去雁来……没成想施主醉得实在厉害，且仍还醒着，见着贫僧非说你我是故人，还说要给贫僧舞一套少林拳。"
"……我？少林拳？"
"……"他没说话，忐忑的望着我。
23.
这也太扯了吧？
24.
"你开玩笑？"
"没有。"
"你是说我早起腰酸背痛是自己作出来的？"
"……"
"——你开玩笑呢？"我一个猛子冲上去揪住和尚的衣领。
他斗笠下的脸露了出来，我盯着他的眼睛。
"施主动怒不好……我喝就是了。"
他神色里带着一丝沮丧。
25.
我忽然从回忆里翻出一张脸，和我眼前这张完全重合的脸。
我发现我似乎确实认识他。
我认识他。
26.
不这不是什么三千年前和尚降妖的戏法。
他的名字没有被记录在历史上，而被记录在了我的迹遇本里。
——一天几千，几天一万，可以说我沿街乞讨的收入，有一大部分都出自他手。
我隐隐约约记得他的斗笠，是因为每次他来，都将斗笠压得很低，匆匆来，又匆匆去。我只在偶尔间瞟见过他的脸几眼。
……老，老板？？
27.
"和尚……"
"嗯？"他的脸上还带着些不明所以的沮丧。
"你去点香阁干什么？"
28.
那和尚滞了一会儿，然后就地卡了壳，连声吱也没有，就那样干看着我。
被忽如其来的回忆截没了气的我此时终于在主意识层面看见了他的脸。
…靠，为什么近看都那么好看。
心脏碰的一声一头撞上了肋骨，我甚至能感受到那一阵泵上的血液漂移过了大脑。——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的思路忽然就清晰了起来。
铜钱，锦囊，恰好赶到的不应出现在那处的人。
这货……？
我忽然一点点地笑了起来。
29.
"出家人耐不住寂寞了？"我似笑非笑着问。
“非也。”他立刻摇了摇头，大有把手竖在胸前念阿弥陀佛的架势。
"你跟踪萧居棠？"我松开他一点，笑意深了些。
他迟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怎么办，我要憋不住了。
我慢慢凑近他，贴着他的耳朵小声笑起来。
"你跟踪我？"
30.
他又没声儿了，俩眼珠子从中间一起飘飘忽忽移到了另一侧，顺带着从耳根子一道红到了颊边。
我乐得笑出了声，头往他肩膀上靠着抖了一阵，然后一骨碌反身坐到了他旁边。
“喂，问你话呢。”
他动作僵硬地瞅了我一眼，挪挪地儿坐开了点。
我又乐了一会儿，想了想问他："和尚，为什么送我铜钱？"
他缓了缓，三次干张嘴不出声之后似乎终于是组织好了语言，语速缓慢地答我："施主……可曾去过鸡鸣塔？"
"我哪里没去过？"
"那可曾见过一位小和尚，叫你帮忙上塔一看？"
我愣了愣，有些久远的记忆拂了尘，一点点搬上桌面。
31.
那小和尚说等他练够十年功，便可以飞上鸡鸣塔顶取门派秘籍了，要我不信便上去看一看。
我飞上了鸡鸣寺，期间掉下来两三次，却只看到一棵奇了怪的结义树，没有什么秘籍。
于是我下了塔。那小和尚问我是不是有秘籍。
我说有，你要努力练功，去拿秘籍。你要加油。
32.
我仔仔细细地想完，转头看着归一。
"你想说你是那小和尚？"
"……不是。那是无尘师弟。"
"那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和尚偏头瞧我，唇边带着笑意。
"贫僧就在旁边。"他看着我，棕色眼眸里尽是温柔，"谁都知道那塔顶没有东西…施主一个别门弟子……"他柔和地笑起来，像似记起了什么皎洁月光，"竟然也会帮着哄我们少林的小师弟。"
这回该到我脸红了。
但我没让他看到。
33.
我亲了上去。
34.
"不是说少林没有七情六欲么？秃驴？"我瞅着他，一腿顺脚就搭在了他盘着的腿上，笑嘻嘻地开他玩笑。
"少林弟子心怀众生。"他有些不好意思，扶了扶斗笠，“但如果是施主的话…”
“可以比众生更重要一些。”
END.
这是我写的到现在为止最认真的一篇东西了。前后没有一个多月也有半个了。
小暗香在点香阁真没被搞，文里没细说，因为这个真相是啥对他们来说就没有很重要x
小暗香有名字的，叫承筝，用的我儿子的名字。没机会说，就没说。
ps. 最后一段34是加上去的，因为某刀片作者叫做无济于事的刀片文。我必须给即几一点点安慰的糖浆，不然就被扎死了。
pps. 此后停笔两百天，我要备考啦，我要捆住自己的手让他们不要再碰键盘（
